第二日，纪雪年是被粥香弄醒的，天尚未亮，但可以看到屋外的影子，身旁的被子已经被整齐的叠起，早已没了温度。
出门看到的便是林青正蹲在一堆火旁，上边架了一个瓦罐，昨天买的东西里还剩些米，瓦罐里熬的米粥，香味便是从它里边散发出的。
见他醒了，林青拉他到火旁取暖，秋日的早晨寒气入骨。小火慢炖，二人解决完早饭便又一起回了县上。
之后林青时不时去找纪雪年，有时是中午休沐，二人相约在县边的几处小山散兵；有时是下午放学，请他吃顿饭再送他回去，顺带给那破屋修整了一番，至少顶不漏了，床板也不咯吱响了，被子换了新的，原先借刘大娘的被子也洗洗还回去了。
等了几天，纪雪年没等到夫子找他交银子，反而在他自己去找夫子时被告知自己的学费已经交齐了。
他本以为又是夫子好心帮他，却在他递上银子后被拒绝了，告诉他是他哥哥替他交好了学费。
哥哥？纪雪年想了想笑了，是林青吧……不过他确实看起来很像自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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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青和纪雪年说好了，中午就不出去了就在县上转转。如今天气渐冷，置办一处院子已提上了日程，但按纪雪年的性子自然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先带他提前探一番再决定。
纪雪年今日格外高兴，虽然面上不显，但林青就是看出来了，那张清冷稚嫩的脸上，一开心眼睛就亮晶晶的，像细碎的星辰特别好看。
“今天夫子说秋闱定在了明年八月，到时候就可以去省里了，我还没去过那么大的地方，但能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林青和他并排走着，静静听着对方讲话，笑得温和。时不时还冒出几句逗人笑的话来惹得纪雪年发笑，气氛融洽仿佛多年至交。
“你为什么想走科举这条路呢？”林青将心中疑问问出。
其实上辈子他听说纪雪年考科举的事还很惊讶，并非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青莲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度，周边有几处少数民族部落，常年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偶尔天灾突发，便会攻向青莲。但好在国家兵力旺盛，所以也并未让他们捞到过什么好处。
可青莲内部却也是会腐败的，机制较为僵化，就比如科举，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处理事务难免专断而不加斟酌。
可他年轻时又极重权利，收走的权利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如今身边宦官宰相又仗着他年事高，每年从科举上收纳的人才越来越少，反而靠关系塞进来的高门士族不少，甚至有超过科举取士人数的趋势。
朝廷腐败，百姓自然也会日益受这种不良风气影响，杀人、抢劫、称王作匪，地方豪强压榨盘剥百姓更是司空见惯。所以林青才感到失望与逃避，他不愿与他们为伍，可却对现实无能为力。
之后便是宣和元年，太子继位，他勤于政事，注重民生，颁布了许多恢复经济的政令，肃清了朝廷，整顿地方吏治，短短三年便稳定了国事，让其发展起来。
而科举，他更是格外重视，取仕人数增加，考核内容调整，也注重培养读书人的身体素质和品德修为，国家清廉繁荣，世称“盛宣兴政”。
可他记得上辈子纪雪年只考到秀才便再无法进步，这或许也和那会儿朝廷正值腐败有关，暗箱操作个中贿赂自然少不了，就算他考首一位，也会被也会被别人换下去的。
纪雪年表情有些无奈，眼神中竟透着一丝迷茫。
“因为除了科举我别无选择……”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可能听说了，我有个姑姑，他丈夫好赌又贪财，我祖母一去世他们一家就迫不及待地把财产全拿走了，给我留的也只剩下祖母生前住的那个房子，可笑的是他们分家后从未救济过我们，连老人都不管不顾，反而分财产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带人将东西一扫而空，扬长而去。”
“人的贪欲过度，必会适得其反。”林青正了正色宽慰道。
纪雪年叹了口气“要是真要用因果报应就好了，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有的只是他人的变本加厉。或许我只有走科举，能爬得高些才不至于把生活过得那么卑贱……”
最后这句话，林青用一根手指止住了，他看着清风霁月的少年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摇摇头轻声反驳“不卑贱，你比他们更坚强，也比他们更纯粹。”
比那些不务正业、安于现状、自怨自艾、目中无人的人可强太多了，他想。
他们后来走到了一处院子前，距市集有些远了，但反而是一处清净之地。而且这是一个竹木结构的房子，院子虽不大但栽了几丛竹子，让这儿显得十分雅致。
“没想到这里还有设计感这么强的房子…”少年愣愣的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小声感叹道。
“设计感？”林青挑挑眉，第一次听到这种词，蛮新颖的。
这院子是他一早就看好的，见少年喜欢心里松了口气。这屋子主人如今考上了举人，之前住在这儿是为了方便去学堂，后来科考过了准备上省里，宅子就空下来了。
他家人征求儿子意见决定将宅子租出来，一来不至于蒙尘，二来也可以赚些钱交学费，听说去省里后他便入了书院，花销自是不少。
“就是比较特别，看着跟之前县里建的那些房子都不太一样。”纪雪年不知怎么就有些紧张，解释了一番。
穿书这事儿解释起来挺麻烦的，更何况他不确定说出来后对方到底会信几分。
“嗯，所以你喜欢吗？”林青忽略掉对方的不自然，神色自若，并善解人意的换了个话题。
“自然，”可是又很快神色暗淡下来“可是终究不会是自己的……”
林青叹了口气，扶住少年的的肩，头低下来轻声问他“雪年……你听我说，现在这些东西我们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一辈子很长，足够你取得你想要的东西，一辈子也很短，我不希望你一直在心中被这些世俗之物所束缚。我相信你可以有科举入仕的一天，那么你呢…你信你自己吗？”
少年定定的看着青年那双坚定而又溢满温柔的眼睛，过了许久重新勾起笑来同样坚定的回道“我信。”
或许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会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不安、愤怒，甚至自暴自弃，可是他知道，他骨子里并不是那样一个人，相反，他愿意吃苦也能吃苦。
他只是感到迷茫，一切都是未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即使知道书中情节又如何，也做不到逆天改命一朝平步青云，那太不切实际了。
可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名字在书中甚至闻所未闻，却愿意相信自己。他又为何要自己去否定自己呢？
“好，那么你现在可以多依靠一下我了。”林青笑了，揉揉少年的头。
少年没来由的惊了一下瞪大了双眼，他现在心脏跳得特别快，脸也变得红红的，可下一秒林青的话便止住了少年的胡思乱想。
“我比你大些，以后可以叫我哥，在你明年春闱前，我就来照顾你好了。”
纪雪年懵懵的，迟疑的喊了声“哥？”
“嗯。”回答他的是对方温润的声音。
“林青哥！”
“在呢。”
……
或许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们记忆中最特别的一天便是那年午后秋日的黄叶纷飞，以及那幕青涩少年追着青年一声声的喊哥哥的场景。
小说《弟弟日夜苦读，哥哥摆烂求生》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