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几周,到了周末余欣洁就会把点点送到陆家,让童真快乐的小孩陪伴骤然丧妻的爷爷,以缓解他内心的伤痛。而陆一航知道她们要来,要么是早早吩咐好阿姨,提前备下点点和余欣洁爱吃的菜,要么是一早就做好周末的安排,爬山也好,露营也罢,反正是合家欢项目,于老人而言不会太累,对孩子来说也不会太无聊——就是这样积极热情又准备充足的安排,外加天真无邪的点点被亲爹忽悠得就差抱腿留住妈妈了,使得不愿在女儿面前展露父母间有不悦情绪的余欣洁每次都没办法靠着她的花式借口成功脱身,只能是四人一起齐度周末。
这一周陆一航买了营养土、种苗还有一堆园艺工具,祖孙三人在花园里种花种菜,玩得不亦乐乎。
给女儿切好水果,走出厨房的余欣洁被外间快乐的笑声吸引,不自觉面带微笑地走到落地窗前,隔着玻璃瞧见点点跟着陆一航,两个人白净的手都沾了好些黑黢黢的土,点点不断伸手去蹭爸爸的衣服,而陆一航一边躲一边把自己手上的土拍在点点的额头和裤子上,点点迈着小肉腿不断地追,但怎么也抓不住狡猾的老爸,两父女哈哈笑着在花园里追跑玩闹,柔和的秋阳洒在他们的身上,是透着温情的明亮。
“欣洁。”陆恒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他惯常坐着看报纸的地方,他瞧着余欣洁隔窗含笑的模样,心里反复想了好几周的话终于忍不住想要说出来,“你和点点……搬回来吧。”
余欣洁本以为他想要什么,却不想开口竟是劝自己复婚,这话茬让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短暂地愣在那里。
想来是这段时间颇为频繁的往来让他误会了吧——或许伴侣忽然离世,会让人更期盼家庭圆满?
但余欣洁不是个喜欢停留在过去的人。
她礼貌地笑一笑:“陆叔叔,我和一航……已经过去了。”
“你们现在怎么回事?”
这周是钟涵送点点去的陆家,理由是余欣洁胃不舒服在家里休息。自然,见到来人是钟涵,陆一航面上的期待显著地转化为意外,喜悦值也肉眼可见地在减少。
自陆家妈妈离世以来,不仅是余欣洁同陆一航的接触比之前多了,现在陆一航见女儿也愈发频繁。如此反常的情况身为室友加闺蜜的钟涵不可能察觉不到——毕竟因为陆一航勤快地接女儿,现在连麻烦叶凭宇的次数都少了。因此她送完孩子一回家,便不解地向窝在客厅沙发上躺尸的余欣洁问出自己心中所惑。
现在一到周末余欣洁也莫名地烦躁。她撇着嘴转头瞧住钟涵,叹一口气:“陆一航他爸劝我复婚。”
这一句话直接把钟涵听懵了。她忙不迭认真回想了一下,往昔余欣洁的婚姻生活里,给她挑刺找不痛快的好像只有已逝的前婆婆,这位前公公,似乎的确跟她没什么大矛盾。
“难怪这周你不去了。”钟涵忽然明白了什么,挨着余欣洁坐了下来,“他爸以为你们旧情复燃了?”
余欣洁靠在钟涵肩膀上,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中年丧妻所以更期盼家庭完满,还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和点点都在那边过周末陆一航也觉得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等一下,陆一航觉得?”钟涵觉察到哪里不对,出言打断她,又再仔细想了想:如果陆家爸爸能说出劝余欣洁复婚的话,那么他是否洞察自己儿子的想法?而自家老爸的心思,陆一航又是否知道?还是说……这本来就是陆一航的意思,只不过是换个人来讲?
想通了这一层,钟涵重新看向余欣洁:“所以你怀疑,陆一航或许也有复婚的想法?”
余欣洁点点头。
一块儿度过的这几个周末,陆一航热情的态度明显与这两年里他们每次见面时的冷淡不一样,仔细回想,或许是自丧礼时,他的态度便已经慢慢发生改变了吧——可余欣洁不知道他是否也只是因为骤然丧母,希望家庭完整,而她余欣洁又是孩子的亲妈,同她复合总比再给孩子找个新妈妈来得强,如此这般才产生了复婚的想法。
“那你怎么想呢?”钟涵微微蹙眉,顺手把桌上的一包零食递给了她。
余欣洁接过小零食,忽地又想起了陆一航:这几个周末里,每次吃饭时他都会考虑自己的喜好——口味清淡,爱吃海鲜和蔬菜,喜欢水果和甜食,不爱吃生姜和香菜……这些当年相处时的细节,他竟还一一记得,以及主卧里那些他统统收起来没有丢掉的当年还属于自己的东西……若说丝毫没有被触动,倒也不是全然的真话。可她也没有忘钟涵听了这些小细节后点醒自己的一番话:“你俩离婚也就两年多,但你跟他大学就开始谈恋爱了,这么多年相处如果仅仅离婚两年就能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那证明他陆一航的的确确是个渣男。他能记得这些,证明你俩曾经的确爱过,但现在也只能是爱过了,毕竟一切都过去了。”
这几周来许多小小的细节,相处的片段,以及当年恋爱、结婚时的一些往事轮番涌上余欣洁心头,可是想想钟涵的话,她又觉得自己是在被往事裹挟,兀自无端浪费时间,因而苦笑一下,叹一口气,道:“当时我们太年轻,他还不知道如何经营一个家庭,也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父亲,而我把所有感情的、家庭的期待都押在他身上,所以最后选择终止这场婚姻。现在……所谓覆水难收,别说泼出去,这水早该蒸发了,还怎么收呢。”
正说着,钟涵手机响了一下,是叶妈妈发来的微信,叫她上楼去吃饭。
余欣洁瞥见随即收起了自己伤春悲秋的表情,心里眼底的八卦神色立马跳了出来:“你现在跟叶师傅到哪一步了?把人家父母都拿下了啊!”
钟涵随即在她胳膊上拍一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说今天教我怎么做QQ弹弹的丸子——上次凭宇去接点点,阿姨专门接她回家里吃的饭,说点点特别爱吃那个丸子,过两天她和叔叔准备回家了,把做法教给我。”
余欣洁从称谓上发现了异常,随即打趣道:“呀,都叫上名字了,你俩这个进展还行啊,朕心甚慰。”
钟涵微微抿着嘴,唇角是上扬的,神情是荡漾的,对小姐妹的话并没有做进一步的否认,余欣洁便当这是爱情即将开始的讯号。
此时有人敲门,余欣洁满心以为是快递到了,却不想大门打开,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本该在陆家带女儿的陆一航,而他手上还拎着几个纸袋,一看就是饭菜。
感觉氛围不对,钟涵连忙换鞋出门:“那什么我、我上去了啊,阿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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