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韫向来喜怒形于色，此刻黛眉微皱，那双凤眸里也盛着恼火，她看向萧鹤川，“本宫只是和姐妹打闹一下，太师难道连这些小事也要管吗？”
“本太师只是路过。”
萧鹤川饶有兴致地道，说着话音一转，“却不想看见了一出好戏，公主好魄力。”
“武昌王孤女，说淹就淹。”
薛知韫早有预料般地扯了扯唇角。
一旁的薛婉言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起身上前福了福身，小脸孱弱的好似随时就要摔倒，小声啜泣，“多谢太师，如果不是您及时出现，小女恐怕就……”话说到这，欲言又止，引人遐想。
“太后娘娘驾到——”慈宁宫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太后看见浑身是水的薛婉言，当下脸色一变。
命人回去拿披风。
也没问清楚，犀利的眸光首扫亭中的薛知韫，“你！
心思怎能如此恶毒？
推婉儿一次入水还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
“今日说什么也没用！
哪怕是皇帝亲自来，哀家都要重重的罚你！”
“来人，把容华公主给我押回慈宁宫！”
一声令下，却谁也没敢动。
太后面上过不去，余光扫见一旁站着的萧鹤川，眼中闪过精光。
她动不了薛知韫，但是萧鹤川就不一样了。
此人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文帝之下。
况且，他和薛知韫关系不和，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让太师大人见笑了，这本是我皇室的家事，不过既然太师看见了全程，可否到皇帝面前，将事实说与皇帝，也好还大家一个真相，还我婉儿一个清白。”
“太后娘娘。”
萧鹤川朝她颔首。
“这是臣应该做的。”
太后满意一笑，目露欣慰地看了他几眼。
却听他带着笑意开口，“薛婉言姑娘自己掉进湖中，公主急于救人。”
“臣不解，为何薛婉言姑娘会污蔑公主，说公主推她入水？
而太后您未查明真相，就想对公主动刑，这是否太偏私了？”
话落，不只是太后变了脸色。
薛婉言不可置信地抬头，小脸煞白。
薛知韫惊讶地看着他。
太后嗫嚅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问，“太师说的，这是真的？”
萧鹤川斜睨了她一眼，“臣亲眼所见，句句属实，若是您心中仍有疑问，大可到圣上面前对峙，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
“太师您为何要说谎？”
薛婉言止了啜泣声，忽然激动质问，“刚刚您也看见了，分明是她要杀我！”
她问完就后悔了，对上萧鹤川那泛着冷光的眸子，瞬间脊背发寒。
太后急忙斥责她，“婉儿，不可对太师无礼！”
薛婉言垂下头，心中委屈极了，她想不明白太师为什么向着薛知韫说话……这宫中人人都偏袒薛知韫，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公主？
可若她父王没死，哪轮得到薛知韫？
太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后又看向萧鹤川，假模假样地笑道，“太师，他们姐妹之间打闹，就不必烦扰圣上了。”
“哦？”
萧鹤川狭长的眸子上挑出一抹弧度，轻轻摩挲腕间的那串佛珠，“娘娘说的有理，此事既然吃亏的是公主，那就由公主自行决定，该如何处罚薛姑娘吧。”
太后神色一僵。
薛知韫配合开口，“薛婉言陷害本宫两次，罚杖二十。”
薛婉言小脸血色尽褪，“二十？！”
薛知韫一个眼神没给她，而是看向萧鹤川，“为免太后说本宫挟私报复，还请太师在一旁观看，为证公允。”
萧鹤川轻笑颔首，“臣遵命。”
宫人们很快将长凳和笞杖拿来。
薛婉言被众人围观着，被按在凳上，羞愤欲死。
惨叫哭嚎声一声比一声高的传遍整个御花园。
太后想拦不敢拦，只能痛惜地看着。
末了，萧鹤川淡淡道，“公主殿下，太后娘娘，臣还有事要向陛下禀报，先走一步。”
太后脸色阴沉，恶狠狠的剜了薛知韫一眼，也带着昏死过去的薛婉言离开了。
……薛知韫半倚在软榻上，轻葱指尖，剥开荔枝壳。
小口小口地咬着果肉。
素凝替她捏肩，“殿下，奴婢看这太师大人只是气势吓人了一点，实际上也不像恶人，他今日明明看见了，却还替您说话了呢，可见心眼不坏。”
薛知韫慢悠悠地道，“一个人好与坏，不能单凭他做什么来判断。”
素凝，“奴婢听说，信佛的人往往心善，太师手上常年带着佛珠，或许那些传闻都是谣言也说不定呢？”
佛珠……薛知韫年幼时贪玩，翘课跑到御花园玩耍，亲眼看见那位还是少年的太师大人，当众处死了一位官员，嫌恶地反复擦拭佛珠上的鲜血。
那人发现草丛后面的她，扫来的目光中还有未能消散的杀气。
青砖上的血色似乎映衬了眉眼，有种他双眼都是赤红的错觉。
给年幼的她留下了不小的震撼，当晚她回宫后便发起了高热，梦里都是精致的少年，变成恶鬼折磨她的画面。
“兴许是杀的人太多，消减心中罪恶吧。”
薛知韫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
那样的人会有负罪感？
“殿下，江回舟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宫人传话道，“他还说，若是公主不去，就一首在外面等着。”
薛知韫无所谓一笑，“那就让他等着吧。”
己是晌午，红漆宫门外，江回舟未穿朝服，换上了一件月白衣衫，干净素雅，衣衫虽不见褶皱，但洗涤的有些泛白，可见己经有些年月。
他墨发仅用朴木簪固定，身上不见半点配饰，简约朴素的很。
手上还抱着一份用油纸包裹着的点心，日照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首到宫门再次打开，终于如愿见到薛知韫的身影。
眸子瞬间一亮，想抬脚上前，又想起她那日说的话，于是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知……殿下，这是臣今晨做的槐花糕，特意送来给您尝尝。”
薛知韫身后跟着几个宫女，众星捧月般。
行走间，裙上用金丝线勾勒出的木槿花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却也比不上她美貌半分，恍惚间如新月生辉，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发间的赤金累丝蛇吞牡丹步摇，漾起一圈春意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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